腊月二十四已是潭门的小年，这里城乡虽然看不到杀猪宰羊的场面但过年的氛围已很浓了，码头买海鲜的北来“候鸟”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甚至十五的红燈笼都提前摆在口和街区，与城边灯杆上一面面鲜红的国旗相映在椰树之下，今天是陈掌柜年前的最后一次外出收料子。

　　前几次跟着陈掌柜去了琼海、文昌和海口等地收海黄，填补了我对海黄的不少认知。人工种植不如野生料好，十多年以上树杆才有渗树汁（油）现象，渗油多的油性好，油梨比康梨好，主杆直的容易出大材但没弯曲的纹倩丽。做家具是用海黄梨木的革（心材）做成的，即除去树皮以外的白木（皮料）所剩棕红色的心料，活树常用电钻打眼的办法来确定皮料的薄厚，对弯曲树和皮厚的打眼多，老板最怕的是心材里出现“五花肉”。整个海南的海黄树不知被大家普查过多少遍了，海口市人民公园里的五颗上百年的海黄树都是有编号，加铁笼护栏兼摄像头，保安24小时值守巡护。七年前，有两颗树因枯萎砍伐后，连根带杆枝拍卖了1400多万元，可见海黄老树的珍贵。

　　今天目的地是东方霸王岭下的冲南村。当谈到名扬天下的海黄前世时，一向内敛沉稳的陈掌柜滔滔不绝，一口气把它说了个清清楚楚。海南黄花梨（黎），也称降香黄檀，属蔷薇亚目，豆科，有豆荚无果实，属国家二级树木，国家有明令砍盗野生黄花梨资源，私自砍盗和贩卖是违法行为。明式家具中早已存在，但作为一个名词最早在晚清光绪二十三年庆亲王栾劻关于为慈禧太后修缮陵寝的奏折中出现。千禧龙年，历史上第一次以科学分析与研究的手段来定义国际红木八类33种树种。这时我才恍然大悟，难怪汉中山靖王 刘胜“色比金而有裕，质参玉而无分”（1）。“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的大文豪苏轼有“北客有来初未识，南金无价喜新尝，含滋嚼句齿牙香”（2）。都如此含蓄不直接点名海南黄花梨去称赞。

　　谈到老料、花纹、油性、密度和材料大小都是衡量海黄的主要标准，究竟哪个是最重要？陈掌柜解答的很科学也很巧妙，他认为：对于海黄来说油性、密度和料质等等也都是很重要的分级标准，但是，由于海黄的稀缺，可能在判别是否极品上来说，相对于老料、花纹和大小来说，油性、密度和料质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综合来说，这些都是极品的判别条件之一，主要看所雕对象的侧重，各有不同。当谈到老料和新料的差别时，陈掌柜没有正面回答。

　　不知不觉中，我们的驾车行程已过两个小时，走完环热带雨林国家公园旅游公，目的地不能乘车前行，只好换乘双轮摩托，经过半个小时的颠簸终于来到一片并不算太高的半山腰上，货主老板说北边就是霸王岭国家森林公园，南边是大广坝水库。这里地势宽阔，灌木丛生，高大树木不多但阳光充沛，海风忽大忽小。刚刚我们穿着短衫还是大汗淋漓，可一根烟的功夫就狂风咋起，阴云密布，瞬间瓢泼大雨，浑身凉飕飕的。这可能就是苏东坡所说“四时皆是夏，一雨便成秋” 吧！这里的树荫林里躺着两根直径约一尺左右，主杆约一丈的枯木，型若伞状，丑陋干瘪，小的枝干已朽，塔拉在丛林中。陈掌柜认为是伐后移置而来，一不多说话的姚助理用电钻在枯木的根腰顶处打了三个很浅的眼，便和老板用黎语搞起价来，从陈掌柜的眼神能感觉到是满意的，在下山的上我问陈掌柜“谈成料子咋回去？”陈掌柜压低嗓门说“只要对上眼，价谈妥，他们会送货，现在买个外卖都送上门，不要说我们这么大的单了”。

　　陈掌柜坐到自己的车上才慢条斯理的讲到，海南黄花梨出东方，最受人们喜欢的海南黄花梨树就生长在霸王岭和俄贤岭这一带，海拔不高，但地下矿物质丰富，光照充足，雨水不多，常年受到暴风骤雨的，生长缓慢，材质密度大，油性好，心材多属油梨，呈棕红与交替，花纹漂亮，大的面材少，树上密集的枝杈恰恰使得瘤疤和鬼脸多。这种被当地人砍伐后搁置在原地深山老林里，经过数十年时间，经过白蚁的反复虫蚀和雨水的浸泡使其边材腐烂脱落，往往老碗粗的树能出一两寸心材也算不错了，这是自然所形成的岁月痕迹，人为是没有办法仿造的。而后又经过山地特有的雨热同季、旱凉同期季节，虫蚀过后裸露的黄花梨心材直接接受多次的反复的干燥、潮化再干燥，使其心材部分的颜色趋于加深，醇厚更均，油质及芬芳的降香物质浸润通透。经工艺师的打磨余材表面呈现出自然的花纹和光泽更是撩人，细看有很美丽的琥珀色荧光，触感极佳，温润如玉，这也属老料，其价值是其他老料新工所远远不及，就像他们公司室内的那根风水柱，尽可能保持原态，如同明式家具惜料如金，多裁一寸显局促，少裁一寸显臃肿。放在书房是文人对珍稀材质的，也是对海黄本身人文的钟情。

　　正所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季有而不议，有成理而不说”。海黄之美的自然条件恰恰如此，“它缘于雨林，成自天海，其色也绚烂，其香也清甜，其味也无穷，恰如一场参透繁华富贵与率线）。石木有也讲。我没有见到贾平凹散文里的丑石，但我今天亲眼看到这两根丑木的确够丑了，也许和贾平凹写的那样，丑到极点便是美到极点，但我相信陈掌柜的眼力和手艺，不久它们会变成浑身花纹俏丽，香味绵延醇厚的尤物。

　　回家的上大家兴高采烈，陈掌柜收获了珍品，我增加了见识。昔年坡公在儋州时，还拄过海黄拐杖，带头在房前屋后栽植海黄树苗，坡公的经历与海黄如此相似，品味和内涵如此相同，如今海黄成了坡仙的，坡仙成了海黄的代言人和寄托。海南的阳光和椰风海岸带不走，可海黄和东坡文化却是人类共同的财富，值得珍惜和。故人不曾多诗，我斗胆吟几句：

　　周礼，男，1963年生，中国书协会员，书画促进协会副会长，陕西省艺术评论协会会员，西安市金石学协会会员。曾有多篇散文、书画评赏及书法作品在《中国艺术家》、《日报》和《陕西美术》等报刊、及网络头条发表。

　　来稿体裁：原创首发小小说、散文、评论、现代诗。1500字左右。拒一稿多投！来稿请用word文档，文字、标点校对精准。